電子テキスト/『說唐全傳』/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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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建威冒雪訪良朋
雄信揮金全義友

詩曰

英雄義氣重坵山
患難交情不等閒
行孝感恩回故里
懷財惹禍遇凶頑
禺金不惜全孤友
千里何辭配遠關
試看離亭斟別酒
牽衣猶自淚潸潸

其時雄信聽見說山東人便問道你可曉得他姓甚名誰員外他 是個官差叫做秦叔寶雄信聞言一似半空中弔下一個霹靂來 又驚又喜飛風跑到廊下此時叔寶恨不得有個地洞也爬下去 了把頭在草裡亂撞雄信趕到跟前往草內坐倒扯住了叔寶的手只叫一聲秦叔寶的哥你端的想殺了單通也叔寶自料廻避 不得只得坐起身來叫聲單員外我秦瓊有何德能與員外如此 愛慕雄信把手捧住了叔寶的臉看他這般形景眼中掉下淚來 阿呀哥阿你原見却我單通不肯實說後來王伯當兄說知小弟 次早趕至兄的下處不料兄連夜長行正欲追兄回去又遭先兄 之變不得趕來誰知兄長却落難在此皆單通之罪叔寶道豈敢 小弟只因貧困在此所以瞞了仁兄今日得見仁兄是小弟萬分 之幸了雄信就叫道人燒起浴湯着家丁扶秦爺去洗澡換了新 衣吩咐魏徵做道場又叫一乘轎子擡了叔寶雄信上馬竟回二 賢庄來到得庄上叔寶欲要敘禮雄信一把扯住道秦哥貴體不 和你我何必習此客套連忙收拾床鋪與叔寶睡了即請醫生調治不消十數日把叔寶的病都治好了雄信方纔擺酒接風座中 問起落難之故叔寶把從頭之事綱說了一遍雄信把親兄被唐 公射死之事告知叔寶十分歎息自此叔寶住在二賢庄養病你 道樊建威原何不來他澤州得了回文竟忘記了叔寶約他在潞 州相會竟回濟南衙門中完了公幹來到秦家老太太便問叔寶 一去許久為何還不回來建威道正是老伯母你且寬心諒叔寶 兄自有主意聞唐公回鄉府尹必定不閑沒有回文所以不得回 來文書到手一定來了樊虎安慰了老太太一番作別去了却又 過了半月不見叔寶回來太太十分疑惑叫秦安去請樊虎正值 建威在縣中回來見了秦安便問道來此何幹秦安說樊大爺我 家太太相請有話樊虎即便來到秦家老太太出來見了樊虎便道小兒一去兩月有餘原何不見回來我想他初次出門不曾慣 的人恐怕他病在潞州阿樊大爺老身有封書在此意欲煩大爺 去潞州走一遭不知你意下若何樊虎道既是老伯母吩咐小侄 敢不從命明日就去便了當下樊虎接了書信老太太取出十兩 銀子做路費樊虎道不必老伯母費心叔寶兄還有銀子在小侄 處老太太決要他收樊虎那裡肯離了秦家竟入衙門告了一個 月假次日收拾行李竟往山西潞州府來將近潞州忽然彤雲密 佈朔風緊急早巳紛紛落下一天雪來樊虎在馬上見路傍有所 東岳廟忙下馬來進廟避雪把馬拴在廊下自却走上殿來魏徵 一見慌忙迎接道客官何來樊虎道我是山東濟南府來的魏徵 道到此有何公幹樊虎道只因一個朋友在此潞州許久不回特來尋他不料遇了這樣大雪難以行走到寶觀借坐一坐再走魏 徵叫道人送茶便道敢問客官尋那個朋友姓甚名誰樊虎道這 個人他也有些名望叫做秦叔寶魏徵聞言拍手呵呵大笑道老 兄你正是踏破鐵鞋無覔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個人遠不遠千 里近只在目前樊虎連忙問道這人今在那裡為何老師曉得魏 徵數前月廿七日有個人病在廟却叫做秦叔寶近來在二賢庄 單雄信處不知足下是他何人樊虎道在下姓樊名虎與叔寶兄 却是同袍好友因他母親不見他回去記念之極所以央我前來 尋他回去不想他有這些原故如今就煩老師同去走遭魏徵道 貧道也與單雄信相識時常在他庄上既然兄長要去待等雪一 住同行便了樊虎道若等雪住今日去不成了不要管他我們昌雪去罷魏徵見樊虎十分要去只得備了一匹驢子同樊虎離了 東岳廟踏着那亂瓊碎玉背着西北風望二賢庄來二人到了庄 門魏徵對庄客說道今有山東秦爺的朋友來訪庄客連忙入內 雄信正與叔寶酌棋一聞此言二人起身出來叔寶見是樊虎只 叫一聲建威兄你等得我好苦四人來至廳上見禮坐下叔寶便 問建威兄你原何直到這時候纔來害得我十分苦楚若沒有單 二哥我死多時了樊虎道兄何甞約我在此相會小弟回濟南兩 月有餘且不見兄長回來令母記念因此差小弟前來遇見這位 魏老師相引至此小弟不知兄在此受苦叔寶便把從前之事說 了一遍樊虎取出書與叔寶看了叔寶便欲回山東單雄信道秦 大哥你却去不得叔寶道為何弟去不得雄信道兄貴體不算強旺病未全愈若冒這樣雪天回去恐途中病又復發難以保全令 堂未夫人愛子之心兄有不測使老夫人無靠反為不孝叔寶聞 言良久道如兄所言事當如何雄信道小弟的主意待雪晴了欲 煩建威兄先回濟南安慰令堂老夫人兄却過了殘年到來春二 月中却放長兄回去一以全兄母子之禮二則盡弟朋友之情樊 虎道單二哥之言有理叔寶兄不可不聽秦瓊允諾雄信吩咐擺 酒與樊虎接風至晚魏徵自回觀去樊虎却住在二賢庄上一連 幾日天色巳晴叔寶寫了回信將批文一併交付樊虎代為稟官 說我病在潞州待病好回家自來面稟樊虎說聲曉得這事在我 雄信備酒餞行取出白銀五十兩潞紬五疋寄與秦母另外十兩 銀子潞紬一疋送與樊虎樊虎不好推却只得受了別了雄信叔寶自回濟南去的話不表你道單雄信為何不放叔寶與樊虎同 去只因意欲厚贈恐叔寶不受只得暗地裡却把他的黃驃馬養 得十分雄壯照着馬的身軀用細巧匠人打一副鎦金鞍轡一對 踏蹬却把三百六十兩銀子打做一塊整段做在一條緞被內枕 頭鋪蓋十分齊備你想單雄信有多少家私在朋友面上這般用 情他本是山東山西河南河北兩川二廣天下綠林中一個坐地 分賍的頭兒如有強盜犯出到官他便來上下使用相救故此得 以家財巨富揮金如土却也在朋友面上十分有義這些閑話休 題且說叔寶在二賢庄上住過了年又過了燈節辭別雄信要行 雄信擺酒餞行叔寶飲了幾杯立起身來雄信吩咐將叔寶的黃 驃馬牽將出來却是鞍蹬俱全鋪蓋已稍在馬鞍上雙鐧掛在兩下叔寶見了道何勞兄長厚賜鞍蹬雄信道豈敢無甚物件相送 兄長少盡小弟一點心耳吩咐取程儀過來家丁一盤托過雄信 送與叔寶道白銀五十兩潞紬十疋權為路費叔寶再三推辭不 受却不過面情只得收下了雄信送出庄門還欲遠送叔寶再三 辭謝雄信只得住了遙見叔寶飛馬而去望不見了方纔進庄單 表秦讂離了二賢庄已是下午時分行不上八九十里天色將晚 了地名皂角林却有一村人家內有客店叔寶下馬店主人來問 道老爺可在小店安歇麼叔寶道正是可把我的馬好好去槽上 加料取一間房把我的鋪蓋拿進來取些酒來就在房內喫罷當 下走堂的把行李送入房內叔寶到裡邊坐下擺上酒餚來叔寶 飲酒的話不表那走堂的却來對主人吳廣說道這個人有些古怪馬上的鞍蹬黃鄧鄧好似金子行李又十分沉重又有兩根鐧 尤其利害前日前邨失盜這些捕人快手在左近緝訪此人莫非 是個響馬強盜吳廣叫聲輕口你可曾打開他的行李麼走堂的 說這到不曾吳廣道不可洩漏待我去張他怎生的再做道理堂 下吳廣來至房邊在門縫裡一張只見叔寶喫完了酒飯收拾在 一邊却打開鋪蓋來睡覺得被內有些沉重把手一提撲的一聲 脫出許多磚塊來燈光照得雪亮叔寶喫了一驚耶來一看却是 銀枃將來放在桌上對着燈想道雄信何故不與我明言暗放在 內吳廣一見連忙出來叫小二不要聲張果是響馬無疑了待我 去叫捕人來當下吳廣出得門來正遇着二三十個捕人快手來 他店中喫酒吳廣道列位來得正好有一個響馬在我店中眾人道怎見得他是個響馬吳廣道明從前進門之事眾人就要下手 吳廣道你們不可造次我看這人十分了得又且兩根鐧甚重若 拿他不住喫他走了反為不美你們可埋伏在外把索子伏在地 下待我去引他出來絆倒了他有何不可眾人點頭各各埋伏了 吳廣却把斧頭拿在手中一斧打開了房門叫聲做得好事搶將 進來叔寶正對着銀子思想忽見有人搶進來只道是響馬來打 刦銀子立起身來吳廣早至面前叔寶把手一隔叫聲不要來吳 廣立腳不定撲的一交倒撞在風火墻上把腦子都跌了出來外 邊眾人吶一聲喊秦瓊取雙鐧在手搶出房來兩邊索子拽起撲 通一聲把叔寶絆倒眾人一齊動手叔寶却在地上亂滾眾人把 兵器往下就打叔寶把頭抱住眾人便拿住了用七八條繩子將叔寶綁了弔在房內見吳廣已死在地下他妻子連夜央人寫了 狀子次日天明眾捕人取了雙鐧及行李銀子綁着秦叔寶帶了 吳廣的妻子投入潞州來到府前蔡建德聽得拿到了一個響馬 大盜即刻陞堂眾捕人上堂跪稟道在皂角林拿得一名響馬有 吳廣的妻子哭告道響馬行凶打死丈夫蔡公問了眾人口辭喝 令把響馬帶進來答應一聲把叔寶帶到丹墀蔡建德看了喫了 一驚問道這就是歷城差人原何做此響馬秦瓊跪下叫一聲青 天老爺阿小人是歷城縣的差人並不是響馬蔡建德大喝道好 大膽的奴才你既是歷城縣差人却是去歲十月內得了回文到 今已是四個月了難道還不曾回山東却在這裡作何勾當况皂 角林又不是往山東去的大路你明明做了響馬怎敢在本府跟前巧辨秦瓊在下只叫青天老爺小人去歲十月得了老爺的回 文得不多路因得了病在朋友家將養到今方好纔回山東這些 銀子俱是朋友贈小人的乞青天爺爺明察蔡建德微微一笑你 那朋友住在那裡呢秦瓊心下一想若還說出恐連累了單雄信 若隨口說個所在萬一去勾怎生是好阿呀青天老爺這朋友是 做客的如今去了蔡建德雙眉一豎拍案高聲陡好大膽的奴才 焉有做客的怎麼留你住這幾時有這許多銀兩贈你你面係雄 健怎像個有病方好的人明明是做響馬的了又且行兇打死吳 廣你還敢將言辨希麼叔寶無言可答低頭伏罪蔡建德差人收 了吳廣的屍首把叔寶一千人發下參軍廳番問明白定罪施行 參軍孟洪問了口詞叔寶只是不肯認做響馬打了四十板且收監另日再審不料這椿事沸沸揚揚傳將開去說歷城縣差人做 了響馬今在皂角林拿了敢在監內却漸漸有些風聲傳到二賢 庄單雄信一聞此言三十六個牙齒捉對兒厮打心頭一似十五 個弔桶七上八下兩手如中風麻木雙腿如鬪敗公鷄打廳得果 然是實連忙進城來尋個下處歇了却叫家將備了些酒殽一徑 來到監門口那單雄信衙門中無有一個不熟的禁子一見阿呀 我道是誰原來是單二員外到此何幹雄信道囉子有個朋友前 日在皂角林被人拿來認做大盜下在牢內故此特來與他相見 禁子見說連忙開了牢門引雄信來到一處只見叔寶用着水栲 栲在那裡雄信一見抱頭大哭只叫得一聲叔寶兄弟害了你了 忙令禁子開了木栲禁子怎敢不依連忙開了雄信叫聲叔寶兄小弟本欲助兄不想反害你受這般苦楚小弟雖死難辭矣秦瓊 抱頭搖一搖叫聲單二哥這是小弟命該如此豈關兄長之故單 二哥小弟今日有一言相告不知兄肯見憐否雄信道兄有何見 教弟敢不從命叔寶道兄阿小弟今番料不能再生了客死他鄉 固不足恨噯二哥只可憐家母在山東無人奉養二哥弟若死之 後兄寄信與家母若念朋友之誼時時照看家母俺秦瓊在九泉 之下感恩不盡矣雄信聞言叫聲兄你說那裡話不必憂心權坐 牢中弟自去上下週全剝輕了罪名那時便有生機了吩咐家人 擺上酒餚同叔寶喫了取出十兩銀子與禁子雄信吩咐道秦爺 在此早晚須你照看禁子道不必員外吩咐小人自然服侍秦爺 當下雄信別了秦瓊出了牢門就去挽一個虞侯在參軍廳蔡府尹處上下用了銀子端整一張辨狀雄信認做秦瓊胞弟秦瑤竟 在山西大行臺袁天罡衙門告准辨得秦瓊係歷城縣差人實因 有病至今方回所有銀兩乃朋友王伯當所贈在皂角林有店主 吳廣悞認響馬紏合捕快打進房內悞傷跌死吳廣是實大行臺 袁天罡看了辨狀他陰陽有准明知左天蓬有難他是興唐的擎 天玉柱架海金樑日後同為一殿之臣况他災星將滿何不借此 出罪使他姑侄相逢但單雄信假冒秦瑤來告辨狀若不說破他 豈不被他笑我無能吩咐帶秦瑤雄信到大堂跪下袁天罡叫近 案前喝道好大膽的單通誰不曉得你是坐地分賍的強盜頭兒 擅敢冒稱秦瑤來告辨狀本該將你究罪姑念力費千金義全知 已不虧友道暫且饒你此時雄信唬得渾身泠汗遍體酥麻青臉多漲紅了磕上二三十個響頭退將出來心裡還在不住的跳一 面袁大老爺移文着府發配秦瓊河北冀州燕山羅元帥標下為 軍那蔡建德太爺接着文書吩咐牢中取出秦瓊當堂發付上了 枷點了兩名解差這二人却也是本府好漢一個姓金名甲字國 俊一倜姓童名環字珮之與單雄信却是好朋友故此雄信買他 二人押解當下領了文書帶了叔寶出得府門早有雄信接着同 到酒店內來正是

把臂啣杯斟別酒
牽衣滴淚灑秋風

不知秦瓊配軍凶吉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