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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
長安婦女觀燈玩月
宇文公子強暴宣淫 †
詩曰
從來諺語說來真
何意凡愚不忖論
婦女觀燈原不是
嬌姿禍被富豪擒
且說那些長安婦女生在富貴之家衣豊食足無日不是快樂之 時他眼界寬大外面景致也不大動他的心况且出入乘輿前後 簇擁也不甚輕易出門惹人輕薄只有那些小戶人家巴巴急急 過了一年遇着得閒見外邊滿街燈火笙歌盈耳也有跳鬼判的 也有踏高竿的也有舞翠盤的也有鬧龍燈的也有騎馬燈的錚 錚鏜鏜跳跳叫叫挨挨擠擠來來往往若老若幼若貴若賤若僧 若道若村若俊多少人遊玩憑你極老成的極安靜的婦女不由 他心神蕩漾一雙腳只管向外生了遇一班好事親隣彼此相邀 有衣服首飾的打扮了出來賣消沒有的東借西借要出來走橋 步月張家妹子搭了李家姨婆逍氏親娘約了錢家嬸嬸嘻嘻哈 哈如醉如痴欝捺不住若是丈夫小有趦趄阻當一句先要變起 嘴臉罵一個頭鼻到底鄰舍親眷走來甘合原要出去一遭也有 丈夫父兄肯助興的還有抱男攜女跟隨在後大呼小叫搖擺裝 腔揚揚得意就是婦女也有不同有一種不在行的婦女塗脂抹 粉紅裙綠襖打着偏袖扭着屁股努着嘴唇䎿着眼睛趫頭趫腦 惹人批評但是那在行的婦女淺粧淡服不施脂粉不煩做作斜 行側立隨處有天然波消巧言倩笑動輒有實地風流那種婦女 又忒殺苦人慕美長安眾王孫公子遊俠少年鋪眉善眼輕嘴薄 舌的都在燈棚內穿來插去尋香嗅味何嘗真心看燈有一個好 標姿婦女在沒有燈的去處他們也要故意挨擠住了他揑手揑 腳唚嘴摸胸還有那剪綹的掇髻的擄了首飾傳遞去了多得緊 你扯那一個討賠那些風騷婦女明知有此光景在家坐不過又 喜歡出來佈施也趁此機會識兩個青年標致後生算為一樂就 是少年的男子略有幾分齊整或有人摳屁股也有三四個做成 了套兒扯去空處幹事有那一等少年歡喜做小的出來尋個把 大阿哥有一等正經人家子弟也罹此禍弄出奸謀殺害禍事最 不好的風俗是這走橋步月看燈一事不想有一個孀居王老娘 不識禍福却領了一個十八歲的老大女兒小名琬兒也出去走 起橋來那女兒又生得十分齊整走出大街看燈纔出門時便有 一班惡少牽歌帶曲跟隨在後挨上閃下一到大街蜂攢蟻聚身 不由已不但琬兒驚慌連王老娘也着忙得沒主意了不料宇文 公子有多少門下的遊棍在外尋察略有三分顏色的就去報與 公子見了琬兒十分姿色飛報公子公子急忙追上見了琬兒容 貌魂消魄落報事的又打聽得止有老婦人同走公子一發膽大 便去挨肩擦背調戲他琬兒嚇得只是不敢做聲走避無路那王 老娘不認得宇文公子也只得發作起來宇文公子趁勢便假怒 道這老婦人這等無禮敢挺撞我鎖他回去說得一聲眾家人哄 的一聲把母女擄到府內王老娘與琬兒嚇得冷汗淋身叫喊不 及就是雲霧裡推去的一般街坊上那一個不認得是宇文公子 向來這樣橫行誰敢來惹他到得府門王老娘是用不着的將來 覊在門房內只有琬兒被這干人撮過幾個轉灣過了幾坐廳堂 是書房中了眾人方纔住腳公子早已來到把嘴一努眾家人都 退出房外只剩幾個丫鬟公子將琬兒一把抱將過來便去唚嘴 這琬兒從未經識的女子連他也不知叫甚麼意思忙把臉來側 開將手推去公子就一隻手從褲襠邊伸了來琬兒驚得亂跳急 把手來遮掩淚落如珠啼哭叫道母親快來救我此時王老娘何 常不叫道還我孩兒但是不知隔了多少房屋叫殺了彼此也不 聽得那宇文公子笑嘻嘻又一把緊抱他在懷內道不消啼哭少 不得還你快活我公子要了休想出去吩咐丫鬟扶他到床上睡 了就着丫鬟看守他往外去了眾丫鬟關門看守琬兒哭泣不休 且說公子走出府門老嫗何敢這般撒潑老嫗見公子發話一發 狠叫號呼天喚地要討女兒公子道你女兒我已收用你好好及 早回去休得不知利害在此討死老嫗大哭道不還我女兒就死 也說不得了我單生此女已許人家的了快快還我母女二人性 命相保若肯還我則生若不還我我就死在這裡罷了公子道若 是這等說將起來我府門首死不得許多你就死了也不在我心 上叫手上的攆他開去眾人推的推扯的扯打的打把王老娘打 出了兩條巷關了柵門不放他進去憑他喊叫啼哭那公子意興 未盡帶了一二百名很僕街上閒撞還想再撞個有色的女人將 來輔興此時已是三鼓了正是
勢惡橫行由你作
那知天理不能容
再說秦叔寶一班豪傑遍去頑耍到三鼓兒百官下馬牌邊有一 堆幾百人圍住喧嚷眾豪傑分開眾人挨到裡面觀看見個老婦 人白髮蓬頭匍匐在地手打地皮放聲大哭伯當却問旁邊看的 人今日上元佳節天子洪恩與民同樂這個老婦人為何在街坊 啼哭那看久了的人都知這件事答道列位你不要管他這個老 婦人該死只有一個女兒受了人的聘禮未曾出嫁今日帶出來 街上看燈却撞見了宇文公子搶去叔寶道那個宇文公子那人 道就是兵部尚書宇文老爺的公子叔寶道可就是射圃圓情的 眾人答道就是他這時候連叔寶把李藥師之言都丟在爪哇國 內去了却都是抱不平的人聽見說這句話便叫那老婦人你姓 甚麼老嫗道老身姓王你在何處住老娘道住在宇文老爺府後 叔寶道你且回去那個宇文公子在射圃踼毬我們贏他綵緞銀 花有數十在此尋着公子贖你女兒還你那老婦人絕處逢生叩 首四拜哭回家去了叔寶問傍人道擄他女兒可是真的麼眾人 道希空搶他一個那公子見了有姿色的不論婦人閨女不怕仕 宦縉紳他也要搶了回去百般淫污這些父母丈夫會說話的次 日進府去千般奉承萬樣哀求或者賞些銀鈔還你帶了回來有 那不會說話的冲撞了他打死了丟在夾墻內誰敢與他索命始 初時叔寶都有贖還他的心次後聽見這些話都動了打的念頭 逢人就問宇文公子問着的人都說道列位也該問一聲叔寶道 你長安朋友說話到也好笑你只說宇文公子在那裡也就罷了 怎麼說該問聲眾人道列位是外京人不知底裡那宇文公子不 是好說話的惹着他有命無毛你尋他怎的故如此說看列位雄 紏紏氣昂昂只怕惹禍叔寶道不知他怎麼樣一付行頭問了我 們好廻避眾人道宇文公子的行頭大多的他着實養許多亡命 之徒不怕冷熱之人就是這時候賣弄精神都脫得赤條條的每 人拿一根齊眉棍也有一二百個在前開路後邊都是會武藝的 家將真刀真鎗擺着社火公子騎着馬馬前都是青衣大帽管家 長安城內這些勛衛府中家將打扮的什麼社火遇見宇文公子 當家舞來舞得好賞賜花紅舞得不好一頓棍子列位避着些為 妙叔寶道多承指教了眾豪傑聽了一個個摩拳擦掌扎縳停當 只在那西長安門外御街道上找尋等到三更時分月正中天只 見宇文公子來了果然矩棍有一二百如狼牙相似自已穿了艷 服坐在馬上後邊擁有家丁自古道不是冤家不聚頭眾人躲在 兩旁街道正要尋他的事剛剛的到他們面前就跕住了對子報 道夏國公竇爺府中家將有社火來參宇文公子問道什麼故事 回說虎牢關三戰呂布的故事着他舞來眾社火舞罷宇文公子 道好賞了眾人去叔寶高叫道還有社火來參說罷五個豪傑隔 人頭攛將進來喊道我們是五馬破曹叔寶是兩條金鐧王伯當 兩口寶劍齊國遠兩柄金槌李如珪一根竹節鋼鞭柴世昌兩口 寶劍那鞭鐧相撞叮噹嗶碌之聲只管舞將過來却此不得荒郊 草野動手便好上馬脫身這是都城之內街道雖是寬濶眾好漢 却舒展不開看的人多兩邊人家門首却立不去了擠到兩頭去 齊國遠想道此時打死他不難只是不好脫身除非是燈棚上放 起火來這百姓們救火要緊就沒人阻我們了便往屋上一攛公 子只道這人要從上邊舞將下來却不防他放火秦叔寶見火起 料止不得這件事了將身一縱縱于馬前舉鐧照公子頭上就打 那公子坐在馬上仰着身子是不防備的况且叔寶的金裝鐧有 六十四觔重打在頭上連馬都打矬了撞將下來正是
腦漿迸萬朵桃花
滿口牙零傾碎玉
眾家人叫道不好了把公子打死了各舉鎗刀棍棒齊奔叔寶打 來叔寶輪動雙鐧誰是他的敵手打得落花流水齊國遠就燈棚 上跳將下來輪動金鞭逢人便打眾豪傑一齊動手不論軍民盡 皆打傷但見眾豪傑
一個個心頭火起口角雷鳴奮八九尺猛獸身軀吐千百丈凌 雲志氣直剪橫衝似中箭投厓虎豹前奔後湧如着鎗挑澗豺 狼直打得碧瑯玕橫三豎四綵燈樓東倒西歪閒遊士客撇笙 簫戲耍頑童丟鼓鈸風流才子墮冠簪蓬頭亂竄美貌佳人褪 羅襪跣足忙奔高高下下屍骸堆積平街濕濕漫漫血水遍流 滿地威勢踏翻白玉殿喊聲震動紫金城
這些豪傑在人叢中打成一條血路奔明德門而來劈面來了巡 視京官宇文成都聽見此事喫了一驚一面發令閉城自却迎來 叔寶當先舞動雙鐧照馬便打宇文成都把二百觔的流金钂從 下一攔钂打着鐧上把叔寶右手的虎口都振開了叫聲好家伙 回身便走王伯當柴嗣昌齊國遠李如珪四好漢一齊舉兵器上 來被宇文成都把钂往下一掃只聽得叮叮噹噹兵器亂響四個 人的身子搖動幾乎跌倒叔寶早取出李靖的包兒打開一看原 來是五顆赤豆便望空一拋就叫京兆三原李靖叫得一聲只看 見呼的一聲風響變了叔寶五人模樣竟往東首敗下去了竟把 叔寶五人的真身俱隱過一邊宇文成都却催開坐騎望東趕來 叔寶五人竟往明德門却是三更時分城門外那手下二十二人 到黃昏時分大家喫過了晚飯喂飽了馬匹備好了鞍鞽帶在空 濶街道口等候他們眾手下却也分做兩班着一半人看馬一半 人入城門口大街上看一回燈換這看馬的進去看已到三更時 候換了幾次復進城看燈只見黎民百姓蓬頭跣足赤身露體傷 頭損手遍體流血口中叫喊快走快走響馬反了殺來了這看的 幾個嘍囉聽得這句話慌忙的奔出城來說道列位想是我們老 爺在城內闖了禍打死了什麼宇文公子你們着幾個看馬牽到 大道上伺候着幾個有膂力的同我去按住城門不要被把守門 官將城門關了眾人都道說得有理十多個大漢到城門口幾個 故意要進城幾個故意要出城互相扭扯就打將起來把門的軍 人都推倒了巡視官的軍令下來要關城門如何關得眾豪傑却 好打倒了城門口見城門不關便有生路齊招呼出門眾嘍囉看 見主人們都到齊了便一閧而散出城見自已的馬在路旁都飛 身上馬七騎馬一班人齊奔臨潼關來至承福寺前柴紹要相留 叔寶在寺內候唐公的回書叔寶道怕有人知道不便還囑咐道 去把報德祠毀去那南根金鐧不可露在人前說罷就舉手作別 馬走如飛將近少華山叔寶在馬上對伯當道來年九月二十三 日是家母的七十壽且賢弟可來光顧光顧伯當與國遠如珪都 道小弟輩自然都來拜祝叔寶也不入山兩下分手自回濟州却 說長安街上殺得就似屍山血海一般百姓房屋燒毀不計其數 此時宇文成都追了一回那五人忽然不見形影宇文述府中聞 報愛子死于非命五內皆裂說道我兒與響馬何讎却被他打死 眾家將道因小爺酒後與王氏女子作戲頑耍那老婦人哭訴于 響馬響馬就行兇將小爺打死宇文述大怒叫家將把琬兒拖出 儀門照頂門一頓亂棍打死了就往夾墻內一拋却差家將們前 去把王寡婦一家盡行殺死又叫曾與響馬拒敵的家將留在堂 下聽用叫出幾個善寫丹青的來把打死公子的強人面貌衣裳 一一報來這打死宇文公子的實是秦叔寶所以眾人先報他道 是這個人身子有一丈長年紀只好二十多歲青素衣舞着雙鐧 一說到雙鐧旁邊便跪下一人道爺若說是使雙鐧的那年爺差 小的在楂樹岡打刦李淵也喫那使雙鐧的救了不曾殺得他宇 文述道這等說必是李淵知道我害他故此差這人來報讎明日 上本只問李淵討命此時宇文成都已回家說這五人甚奇怪追 去不知影響但能舞雙鐧的也多怎說便是這人就是楂樹岡見 來可是對人說得的麼也只好從容訪察宇文述聽說也只得歇 了正是
從前作過事
惟有本心知
且不說叔寶歸家再表這太子楊廣他既謀了哥哥楊勇東宮又 逼去了一個李淵怕得一個獨孤娘娘不料開皇元年就崩了把 平日假粧的那一段不好奢華不近女色的光景都按捺不住 文帝也虧獨孤娘娘身死沒人拘束寵幸了兩個絕色一個是宜 華陳夫人一個是容華蔡夫人把朝政漸漸不理所以太子越得 像意了仁壽四年文帝年紀高大禁不起兩把斧頭四月間已成 痴了因令楊素營建仁壽宮却不在長安宮內在仁壽宮養病不 料太子在長安宮內見皇妹瓊花宮主十分齊整正在御花園撞 見欲行奸垢公主投厓而死却只推不知只說暴病而亡正是
酒不醉人人自醉
色不迷人人自迷
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